首页 自媒 历史回顾  “请差派更多的见证人来中国” ——记在内蒙古铁圪旦沟殉道的瑞典裔宣教士

 “请差派更多的见证人来中国” ——记在内蒙古铁圪旦沟殉道的瑞典裔宣教士

 

编译/Little Paul

 

1900年8月初,宣道会华北区监督艾礼舜牧师(Rev. Emil Olson)等瑞典裔宣教士,为躲避义和团拳民和盗匪的袭击,携子女进入位于归化厅铁圪旦沟(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下辖四王子旗境内)的天主教教堂避难。8月22日,归绥道台郑文钦亲自统领千余清军和义和团拳民,把铁圪旦沟教堂团团围住,23日中午三面围攻教堂,后面则以火攻,下午四时,整个教堂变成一片火海,宣道会的宣教士及其子女共计十四位,全部殉道。

 

一、“安息在主所预备的安息中”——殉道者生平故事

 

1、艾礼舜一家

艾礼舜(1867-1900),瑞典裔美国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3-1900年

 

艾礼舜1867年5月2日生于瑞典斯堪纳省(Skane),1882年春,随父母移民美国。之后,全家参加当地一间英文崇拜的教会,以期学习英语。艾礼舜很快归信,接受耶稣作他生命的主和救主。

 

但是,美洲新大陆是充满试探的花花世界。艾礼舜刚刚建立的信仰很快就随流失去——他屈从于各样引诱,继而抵挡神。许多信徒为他代祷。1888年秋,在芝加哥举行的一场聚会中,艾礼舜俯伏在耶稣脚前,承认自己的罪,得着赦免和自由。那次经历以后,无论是在私下,还是在公开场合,他开始不住地赞美神,人生道路也随之改变,“为神而活,承认祂的圣名”成为艾礼舜的人生目标。

 

他成了一个为主“赢得灵魂的人(soul winner)”,实实在在地回应了上帝的呼召——“你今天到葡萄园里去作工”(太21:28)。第一次为主作见证时,他选择了一位宣道会的牧师作为听众。此后,他发现作见证是件很容易的事。身为移民,他总是担心自己讲不清楚,但他仍然热切地向任何愿意听的人传讲,很快便成了一名“得人渔夫”。

 

1890年夏,艾礼舜与来自瑞典斯莫兰省(Smaland)的汉娜·罗兰(Hanna Rolander)姊妹结婚。这位姊妹是上帝用以使艾礼舜归正的重要器皿之一,曾为他能悔改而恒切祷告。1893年1月,夫妇二人都从上帝领受了去中国宣教的呼召。二人所在教会的宣道会牧师也帮助他们提出申请。得到批准之后,他们立即乘船出发,在春季抵达中国,与时任宣道会华北区监督(Superintendent)的鄂牧师(Emanuel Olsson)等人,一起工作。随后,他被派至归化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东边的宣教站事奉。

 

1894年1月19日,鄂牧师因感冒转为肺炎,在宣教工场骤然去逝。艾礼舜被纽约的宣教委员会(Mission Committee)任命为华北区的新任监督。

 

艾礼舜语言能力出众,善于决策,精力充沛,被称作“宣教士中的宣教士”(missionary’s missionary)。每一位被分配到华北区的宣教士,他都与他们约谈,也坚持不懈地为他们的工作及其他益处祷告。除了监督的工作,他也继续向附近村镇的汉人和蒙古人传福音。

 

艾礼舜在归化城的另一项突出工作是建立了一间小型印刷厂,用以印制报纸和其他文字资料。这是长城以北的第一间印刷厂。在那个区域,他们印制的资料成为传福音的利器,也供应宣教士们的属灵需要。中国其他地区的宣教士也向他们索要报纸。

归化城印刷厂制造的单张

 

1900年5月,在宣道会华北区的宣教士年会上,艾礼舜带领了名为“上帝旨意(God’s Will)”的查经。会议期间,宣教士们彼此友爱,祷告会也十分甘甜。他们制定计划,准备进一步扩大华北区的布道范围。然而,艾礼舜本人和他的同工们都未曾预料到:上帝的旨意是要他们歇了在地上的劳苦,通过殉道来荣耀祂。在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聚中,艾礼舜曾祷告:“如果在地上要分离,愿我们死后在天上再相会!”

艾礼舜夫人(?-1900),瑞典裔美国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3-1900年

 

艾礼舜夫人(Hanna Olson,父姓:Rolander)与她那远近闻名的丈夫同样才华横溢、积极主动、充满热诚。她是一位好妻子、好母亲,给予丈夫巨大的帮助。据艾礼舜回忆,如果没有妻子的勇气与代祷,自己可能仍然流浪在芝加哥街头,与基督无份无关。

 

17岁时,她接受基督作自己的救主;1889年,随父母移民美国;1890年夏与艾礼舜成婚。1891年1月,艾礼舜夫妇在一次奋兴会上,明确得到上帝的呼召,随后接受宣道会的差派前往中国,与其他瑞典裔宣教士们,一齐赴长城以北的华北区开荒布道。

 

艾礼舜夫妇在归化城有一个简朴的住处。在这间“陋室”里,他们接待过许多基督的工人,其中包括宣道会海外宣教部的主任(Foreign Department of the Alliance)。许多单身女宣教士以艾礼舜夫人为密友,常向她寻求建议,也请她代祷。打理家务之余,她没有忽视向黑暗之中的“外邦人”传道。人们常常看到,她带着家中的小孩子到城中的妇女家里,告诉她们关于上帝的事。她充满爱心,精力充沛,负责教会的儿童主日学。其中一个班级专为宣教士子女开设,另一个则面向中国当地的孩子。

 

危险来临之时,艾礼舜原本计划把妻子和其他女宣教士转移到安全地区。他说自己身为监督,有责任留在宣教站继续作见证。然而,已经太迟了。

 

艾礼舜夫妇在中国育有三个孩子,分别是:1896年出生的撒母耳,1897年出生的约瑟,以及1899年出生的伊芙。暴乱中,三个孩子与父母一同遇害。

 

瑞典教会纪念他们说:“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启14:13)

 

2、林白一家

林白(1867-1900),瑞典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3-1900年

 

林白(Carl L. Lundberg)1867年2月17日生于瑞典东约特兰省(Oster Gotland)。他的父母经营当地的一家农场。父亲在1874年溺亡,母亲也于1881年去世。

 

林白早年在一位画家手下做学徒,连续几年以此为业。1890年末至1891年初,林白终于接受耶稣作自己的救主。1891年,他完成了由乔牧师(Rev. J. A. Kilstedt)、斯密斯通(Smeastorp)等人主领的圣经课程,加入圣洁会(Holiness Alliance,或英译为Swedish Holiness Union)。此后,他与圣洁会的其他几位传道人,深入瑞典各城市中最黑暗、最被忽略的角落传福音。

 

1892年秋,他参加了在延雪平市(Jonkoping)开办的宣教士课程(Missionary Ransoms Bible Course)。在这次学习中,他遇到了范岚生(Fredrik Franson)牧师。范岚生牧师当时正在招募瑞典赴中国的宣教士,而宣道会则承诺为这些加入宣教的弟兄姊妹提供资金支持。参加课程学习的学员中,有200人提出申请,而林白作为首批被选中的20名宣教士,前往中国。

 

1896年,他与瑞典宣教士卜姑娘(Augusta Brolin)在张家口结婚,随即被差派到甘肃中卫(今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中卫人此前没有见过任何外国人,极不信任外来的陌生人。林白夫妇经历许多艰难之后,终于创立了一间简陋但有实际果效的宣教站。他们辛勤工作,渐渐赢得当地人的信任,有些人开始到宣教站求医问药。但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太多人归信。

 

两年之后,林白夫妇离开甘肃,前往归化城东边的宣教站。归化城是那一地区的中心城市,也是宣道会华北区总部所在地,区域内的宣教同工来这里开会,接受语言培训。根据《宣道周刊》(Alliance Witness)的报道,林白是一位敬畏神、喜乐和容易相处的宣教士。文章特别提及,林白夫妇在中国基督徒中很受欢迎。

林白夫人(1872-1900),瑞典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3-1900年

 

林白夫人(Augusta Lundberg,父姓:Brolin),1872年9月5日生于瑞典松兹瓦尔(Sundsvall)。她于1891年冬归信,与家人一起在一间圣洁会的教会聚会。她期望成为一名宣教士,也参加了范岚生牧师组织的特会。之后,她通过了审核,成为第二批前往中国的瑞典宣教士。

 

她1893年抵达中国。在同期抵达中国的宣教士中,她掌握中文的速度最快。单身时,她与奥古斯塔·索尔伯格(Augusta Sjoberg)姊妹,也就是后来的诺伦夫人(Mrs. Wilheim Noren),在毕克齐(Pehkehtsi,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毕克齐镇)配搭服事。上帝大大赐福,坚立她们所做的工。

 

她与林白结婚后,两人在甘肃中卫创立一间宣教站。林白夫人与丈夫相像,也有一颗喜乐的心,敬畏神,在宣教工场上表现突出。

 

林白夫妇育有两个女儿,长女桃花(Axelina)生于1897年,次女婀芭(Ebba)生在1900年逃亡途中。这两个幼童都随父母一同殉道。他们已经被带到“没有仇敌逼迫、没有困苦缺乏”的乐园里了。

 

瑞典教会纪念他们说:“我们脱离困苦、缺乏和伤痛,安息在主所预备的安息中,得以见到我们救主,他明亮如晨星。”(We rest in blessed peace from troubles, needs and pain and see our gentle Savior, as bright as he is.)

 

3、安德生一家

安德生(1871年-1900年),瑞典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1893-1900年

安德生(Andersson Edvin)于1871年1月14日出生于瑞典南曼兰省(Södermanland)。他在孩提时就有一颗寻求的心,常常思考天上的事。安德生的姑姑说:“他经常向群山,也向那位创造天地的主举目。”他所说的话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就是:“在一个人仰望上帝,寻求祝福时,祝福就已经在那里了(When one looks up to God for blessing, the blessing is there)。”

 

有一天,安德生参加了由范岚生牧师主持的宣教特会,心中产生对中国的负担,他随后提出申请,被选中成为第一批从瑞典前往中国的宣教士。

 

1893年,安德生抵达中国。他在宣教工作上大有恩赐:六个月后,就可以随意用中文与中国人交流;一年后,他便开始用中文布道和讲课。他身着中国服装,剃光前额,留着长辫,像本地人一样自信地说着中文。当地人常对他说:“一看您就受过良好教育,很有教养。”

 

1895年前后,安德生遇到瑞典女宣教士贺姑娘(Emma Hasselberg),与之结为伉俪,不久后生下长子哈罗德(Harold)。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则是在逃难时出生的。

 

在清水河子(Tsingshuihotsi,意为“水流清澈之河”,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下辖清水河县),安德生先与宣教士伦德奎斯特(Lundkvist)配搭服事,后与妻子同工,很快就得到当地人的接纳。他们“邀请干渴的人就近水来”,带领那些内心有罪、不洁的困苦人,找到有医治之能的、清洁的“水泉”,洗净他们的罪愆与污秽。相比于其他宣教士,安德生负责牧养的宣教区面积之广是远近闻名的,他也深受中国民众和宣教同工的尊敬。

 

因托克托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下辖托克托县)的宣教士返回瑞典述职,1900年初,安德生夫妇举家迁往此城事奉。但尚未安顿下来,义和团就在各处引起动乱,拳民也开始骚扰宣教站。安德生夫妇人生地疏、孤掌难鸣,于是请官府保护,以便逃离托克托城。终于,在7月2日,他们与艾礼舜夫妇一行人汇合,不久后一同殉道于铁圪旦沟。

安德生夫人(1864-1900),瑞典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3-1900年

 

1864年6月19日,安德生夫人(Emma Anderson, 父姓:Hasselberg)生于瑞典斯卡拉市(Skara)。24岁时,她归信耶稣基督。那时,她全家都已迁至斯德哥尔摩,她和母亲住在一起,父亲于12年前离世。信主之后,她加入了循道会(Methodist Church)。

 

她热切地想明白更多关于信仰的知识,所以参加了范岚生在斯德哥尔摩开办的圣经课程。起初心中生出“成为一名宣教士”的想法时,她压制下来。然而,经历多次内心挣扎之后,她决定顺服上帝的呼召,在1893年与其他由宣道会资助的宣教士,一起前往中国。在瑞典的时候,她已经学了一些中文,能进行基本的交流,所以到中国后,她欢欢喜喜地向男女老幼,尤其是妇女和儿童,传讲耶稣基督的福音。一开始,她和其他姊妹一起在包头(Lotocheng)服事,后来又与丈夫在清水河子和托克托城服事。

 

在中国,她大多数时间里都身体强健、精力充沛。但是,初到中国时,她得过一场重病,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徘徊在死亡边缘。那时,她十分悲伤,紧闭双眼,躺卧在床19天之久,同工们已经放弃了希望。有一天,在“医治祷告(healing ceremony and prayer)”中,她的上帝、拯救之主和成圣之主,使她痊愈。

 

尽管经历诸多患难,但安德生夫人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在病危之际,她“不见一人,只见耶稣”,欢喜喊道:“哦,耶稣在这里,我又见到我的主了!”那是从病房进入天堂的入口。她上次来到这入口时,听到耶稣说:“你不至于死,要继续活着,更多地认识我的祝福。”而今,她已抵达天家,与丈夫、长子,还有那在逃亡路上出生的婴儿,一起赞美上帝!

 

4、聂姑娘

聂姑娘(1862-1900),瑞典人

宣道会宣教士,在华时间为1896-1900年

 

1862年2月12日,聂姑娘(Emelie Erickson)生于瑞典松兹瓦尔市(Sundsvall)一个殷实的基督徒家庭。14岁那年,她接受耶稣为救主和生命的主,随即加入一间宣道会教会。1892年,她进入范岚生牧师在当地开办的圣经宣教班接受造就,同时学习英语。1895年秋,在埃尔莎·博尔格斯(Elsa Borgs)小姐的“姊妹圣经之家”学习时,她心中萌生了成为宣教士的想法。她决定顺服上帝的呼召,遂与宣道会资助的其他瑞典宣教士,一同前往中国。

 

1896年冬,聂姑娘抵达中国,在北京接受指导。她学了一段时间的语言之后,起行前往中卫的宣教站。在可以说一口比较流利的汉语时,她又被派往归化城宣教站,与艾礼舜夫人同心办教育,向蒙、汉两族妇女传福音。

 

她熟悉环境后,独自在城西设立居所,深入民间广传福音。她默默服事,认真对待每项工作,又成立了一个妇女宣教站,专门接收穷苦妇女、儿童。她照顾他们,带他们学习圣经。聂姑娘的布道非常成功,接受耶稣的人太多,她和小组已经不能顾全,不得不向监督写信寻求帮助。

 

聂姑娘殉道后,瑞典教会纪念她说:“智慧人必发光,如同天上的光;那使多人归义的,必发光如星,直到永永远远。”(但12:3)

 

二、火海忠魂——十四位殉道者殉道的经过

艾礼舜一行人的逃亡路线和殉道地点

 

毓贤出任山西巡抚后,极端仇视洋人,不仅不保护宣教士,还庇护义和团。当时的归化城道台郑文钦立即附从,同知(“同知”为官衔)郭之枢亦助纣为虐,把大批义和团拳民引到长城外。

 

6月15日,义和团开始在归化城里设坛练武。到了24日,拳民暴动,攻击艾礼舜和林白所在的两处福音堂。二人向衙门请求保护。当地官员许同知(姓名拼音:Hsu Erh Fu)接待他们,保护在衙门内,并派兵守卫宣教站。可连续数天,拳民有增无减,多达数百人。6月30日,情况失控。许同知马上通知艾牧师离境,以策安全。动身急需旅费,艾牧师就借用刚刚收到的北美瑞挪差会寄给史德保教士(Mr. David W. Sternberg)的一张支票,交给许同知,向他借了五百两银子;又把两间福音堂、印刷厂所有机器、五十卷纸、家私杂物,共计价值至少四五千两银子,全抵给他,再借了六百两。双方约订两年后归还欠款,若逾期,抵押品全归许同知。

 

7月1日晚,艾礼舜等九人(五名成人,四名儿童)由官兵护送北行,目的地是蒙古库伦(今蒙古乌兰巴托)。他们原计划经俄国转往欧洲。次日,他们抵达克克伊尔根镇(Kokoiligeng,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下辖武川县),巧遇安牧师(Rev. Edwin Anderson)夫妇,他们带着幼子哈罗德和助手苏君(Helper Su),也由官兵护送,刚从托克托城来到这里。

 

宣教士们一行12人(七名成人、五名儿童),本应尽快离开克克伊尔根镇北上,奈何找不到足够的骆驼。这时,他们发现义和团拳民也在镇上练拳。当天黄昏,从归化城来了四名官兵,声称道台派他们侦察有没有俄国军队从北方入侵,他们的举动引起镇内居民骚动。宣教士们如坐针毡,感到随时有生命危险,只好给他们银子,请他们不要再散播谣言。期间,宣教士们两次派苏君前往归化城,催促驼队从速会合。但直到7月12日,驼队才到达克城。驼队带来数袋米、面粉、箱箧、帐篷及其他行李。然而,骡夫因前面有山贼,不肯起程,要求宣教士们先付买路钱。艾牧师无奈,给他们39两银子才平息争端。为保安全,他们又多雇了三位官兵,约定护送他们五天。

 

7月13日,他们终于启程,四名男士(艾、林、安三教士及苏君)骑着骆驼,另有两只骆驼拉骡车。但只行了十二、三英里,骡夫便停止前行,第二天也只走了十多英里。如此缓慢的行程,究竟是骡夫与强盗串通,还是受了道台指使,外人无处知晓。第三天只走了七英里,骡夫便以骆驼需要休息为理由,停在路旁不肯赶路。无论宣教士们怎样催促,他们就是不走,双方争执至黄昏。忽然一声枪响,跑出来五六条大汉。这些“山贼”为官兵所扮,由一位姓李的军官带头,声称是受道台的命令:若不把他们杀掉,便要押解他们回去。他们把林牧师绑起来,搜查行李,勒索银两,明目张胆。艾牧师只得打开箱子,任凭他们拿走所有银两。可他们贪得无厌,还把所有的衣物、家具通通抢去。骡夫此时也掉头便走,把粮食劫去。艾牧师不得已,打发一位名叫“七十二”的仆人回归化城,命他一向政府求援,二让骡夫遵守合约。“七十二”走了七英里路才赶上骡夫,但骡夫头也不回。“七十二”一直走回归化城,才晓得7月15日,一名从事测量的英国军官周尼斯(Captain Watts-Jones)来到归化城,随即在政府衙门前遭杀害。“七十二”知道见官也无济于事,便返回艾牧师那里。

 

在“七十二”去向官府求助期间,艾牧师一行人再度遇劫。他们一共被洗劫七八次之多,这时已身无分文,只得沿途乞食回归化城,有时还吃树皮草根。这些是一位牧民告诉“七十二”的。有一次,一个乞丐向艾礼舜夫人讨饭,她拿出仅有的一小袋米给他,说:“这是我们最后的米粮了。”那乞丐看了,不仅没接受她的米,还把他自己所有的全数送给艾礼舜一家。又有一个蒙古僧人,租了一处建在岩洞的房子给艾牧师,借给他一个饭锅。他们十多人便在那里住了两三天。

 

8月5日,在距归化城北约二十英里的地方,一位天主教信差找到了他们。原来,他们最初遇劫的地方,接近铁圪旦沟的一所天主教堂。神父们听闻他们不幸的遭遇,便四处寻找他们,找了两次都落空,这次终于找到,便用牛车接他们回头向北走。他们走了三天,共计57英里,回到了铁圪旦沟。

 

8月7日,艾礼舜等十人先行抵达,惟独不见林白一家。两天后,见他们带了一个婴儿同来,原来林白夫人在途中生下女儿婀芭。8月10日,在天主教堂里,安师母亦产下一个女婴。

 

他们7月15日首次遇劫,8月5日被天主教徒发现并营救,此后总算平静地度过了两周。

 

但归绥道台郑文钦与驻守绥远城的将军永德声称“教民麇集,势必作乱”,又借口“俄军入侵,一旦与教民勾结,为患甚巨”,便于七八月间派大军围攻口外七厅(指山西省在长城以外,由归绥道管辖的归化、萨拉齐、丰镇、宁远、和林格尔、托克托城、清水河)内所有天主教堂。

 

8月22日,郑文钦亲自统领千余兵马,来到铁圪旦沟。教堂内约有八九百人,只有三十支自卫长枪。翌日中午,官兵出动军队,三面围攻教堂,另一面则用火攻,下午四时,教堂变成一片火海。

 

殉道时,艾礼舜33岁,艾夫人年岁不详,长子撒母耳约4岁,次子约瑟约3岁,小女儿伊芙年仅1岁;林白33岁,林夫人28岁,长女桃花约3岁,幼女婀芭出生仅15天;安德森29岁,安夫人36岁,长子嘉伦约2岁半,小女儿出生仅12天;聂姑娘38岁。

 

三、“我们为主、为中国而活,也为此而死”——最后的信函

 

林白在遇难前,留下两封给瑞典圣洁会总部(Holy Union Mission in Sweden)的信,可以视作一同殉道的宣道会宣教士的遗言和心声。

 

写于8月16日的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乔牧师:

 

主在祂一切所行的事上何等奇妙!谁能寻得祂的踪迹呢?亲爱的宣教同工们,你们或许已经听闻,逼迫的狂浪已在中国汹涌翻腾。逼迫已经临到山西,冲击你们的工场,又迫近我们宣道会的区域,内地会也卷入其中。我们已经听说,圣洁会有10名宣教士殉道(详见:“一百二十年前的今天,瑞典圣洁会同工全体殉道于山西朔平”),与他们一同遇害的还有我们宣道会的福斯伯夫妇和他们的孩子——成人被人用石块打死,孩子们被撕成碎片。

 

我们所在的归化城爆发了骚乱,我们不得不离开,计划经库伦(Urza)[1]进入俄国。可惜才走了两天就被强盗袭击了八次,财物都被抢掠一空,连我们身上的衣物都被夺走。我们又冷又饿。临近的四位天主教宣教士听说我们的苦情,几次派信使寻找,要接我们到他们那里避难。最后一位终于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八天,但这里也非常危险。因为拳民要来毁灭此地。据我所知,多处天主教村落被洗劫,数千中国天主教徒被杀。我们的宣教站也被毁坏了。

 

我们不知道其他(宣道会)宣教士的状况。与我同在一处的有艾礼舜夫妇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安德森夫妇与两孩子(当中一个才生下数天),我的妻子及两个孩子,还有聂姑娘。如果我们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请把我们的遗言转达给所有宣教士朋友们。我们为主、为中国而活,也为此而死。如今,通往沿海地区的道路已被阻断。近两个月来,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北京传来的消息。然而,我们与主之间却没有阻隔,要将感谢归给祂!你们的手不要发软,也不要失去勇气。我们今天所撒播的种子,到了时候,必有收成。这场暴乱过后,请差派更多的见证人来中国,宣扬主的伟大作为。我不后悔来中国。我知道是主呼召我到这里,衪的恩典够我用。衪为我所拣选的路是最美好的,愿祂的旨意成就!我们将在祂的右手旁相会。

 

写于8月22日的信,内容如下:

 

士兵已到,今天就要发动攻击。虽然天主教徒们正准备自卫,但似乎是徒劳。我们(宣道会的宣教士)绝不愿手里拿着武器而死。主若允许,他们可以夺去我们的生命。我们对救主的信心至死不变,也深信是祂,而不是罗马天主教会,拯救我们的灵魂。

 

昨天,几位神父问我们:是否愿意加入那“惟一能使人得救的教会”(即“天主教教会”),或者与之建立联系?是否担心自己走错了路,以至于不能得救?我们所有人都回答道:“我们知道所信的是谁,心中并没有疑惑。我们愿意作为新教徒,也就是作为基督徒而死。”求神赐福你们。在主耶稣里再会!

 

在耶稣里喜乐的、你们的弟兄林白 敬上

 

信件原文:

 

Dear Pastor Kilstet,

 

How wonderful is the Lord in all His doings! Who is able to understand His ways? Dear Mission Friends, you have probably heard how the storms of persecution have broken out in China, and have also reached up to Shansi to your field of labor and ours of the C&MA, and the C. I. M. have also gotten their share of it. After Mr. Lundeberg told how the ten missionaries of the Holy Union Mission were killed, and amongst them Mr. and Mrs. Forsberg, of our mission, and their child—the missionaries were stoned and the child torn in pieces. The riot began in Kwei-Hua-Cheng where we were, so we left the place and thought to go to Urga, and over to Russia, but when we were two days journey from Kwei Thea, all of our things were stolen from us, the robbers attacking us eight times. They took some of our clothing from our bodies so we had to suffer both hunger and cold. Four Catholic missionaries at that place heard about us and sent messengers after us to bring us here. The last messenger found us and we have been here eight days, but here also there is great danger. The Boxers are coming to destroy the place. Many Catholic settlements were spoiled and thousands of Chinese were killed and our station we know was destroyed.

 

We do not know anything about the other missionaries, but with us here of the C&MA Mr. and Mrs. Emil Olson and their three children, Mr. and Mrs. Edvin Andersson, and their two children, Miss Emilie Erickson, and Mrs. Carl Lundberg and their children. If we should not come out with our lives then please send our last message to all mission friends. We live and die for the Lord and China. The way to the coast is not open. We have not heard anything from Peking for nearly two months, but the way to the Lord is open, thanks be to Him. Let not your hands fail and do not lose your courage. What we sow shall bear fruit in its time. When the storm is over send out other witnesses to China to proclaim the great act of the Lord. I do not regret that I came to China. I know the Lord called me here, and his grace is enough for me. The way he leadeth is the best, His will be done. We shall meet at his right hand.

 

August 22, 1900

 

Now the soldiers come and they are going to attack us here today. The Catholics are going to defend themselves but it seems of no use, we do not want to die with weapons in our hands. If God permits they may take our lives. We die with faith in the Lord and know that He can save our souls without trusting in the Catholic Church. The priests asked us yesterday if we were willing to enter or be connected with the only saving church, and if we were not afraid if we had gone wrong, and should not be saved, but we all answered that we know in whom we believed, and that we were not uncertain and that we would die as protestants, yes, as Christians. God bless you all. We will meet with Jesus.

 

Yours, happy in Jesus, Carl L. Lundberg.

 

殉道者们已经荣归天家,有谁愿意接过他们的战袍,随他们而行,去教导那些在罪恶与黑暗中的困苦人,领他们归义呢?

 

 

[1] 林白书信中的“Urza”,很可能是Urga的误拼。这种误拼在瑞典文译成的英文中比较常见。Urga(库伦)是蒙古首都乌兰巴托的旧称。

 

 

资料来源:

宣道会档案馆网页(https://www.cmalliance.org/about/history/in-the-line-of-fire)

黄锡培,《回首百年殉道血——一九OO年义和团事件殉道宣教士的生命故事》(美国中信和香港海外基督使团,2010)。

汤清,《中国基督教百年史》(道声出版社,2009),517。

梁家麟,《华人宣道会百年史》(宣道出版社,1998),37。

黄锡培,〈火海忠魂──记庚子教难瑞典宣教士殉道血泪史〉,《中信》500(2003),2020年8月22日存取,http://ccmusa.org/read/read.aspx?id=ctd2003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