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期刊 2016年07月号(总第60期) 内地会宣教士写给英国教会儿童主日学的两封信

内地会宣教士写给英国教会儿童主日学的两封信

译/《亿万华民》译友会  编校评述/亦文

 

前言

 

今天很多基督徒家长,对于属灵真理和圣经教导方面的学习,总觉得孩子太小、听不懂、领会不了高深枯燥的内容,因而很少给孩子们喂“属灵干粮”。至于在成人信徒中尚且很少推广的宣教教育,更是几乎没有教会在儿童主日学中普及。然而,同样的基督徒家长们,对九九乘法表、唐诗宋词、才艺技能、英语口语的学习,则唯恐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通过早教甚至胎教的方法,填鸭灌输、反复督导,不担心过度开发孩子们的智力。这两种现象对比之下,不禁令人反思基督徒家庭教育的“双重标准”。

 

十九世纪的宣教士们从未低估孩童对异国宣教的属灵领悟力。他们将主日学的孩童们视作下一代教会的栋梁、现在的代祷伙伴、未来的宣教士候选人。内地会的会刊《亿万华民》,从创刊起便不定期地推出针对儿童读者的文章。当代的家长,很难想象,在十九世纪末英国教会成长的孩子们需要阅读或者聆听动辄上千字的远东宣教士来信。或许正因如此,我们也不需要奇怪,内地会历任的宣教士,不乏来自该会刊的订阅家庭,或是从小听《亿万华民》中“致少年人”这一专栏的忠实“铁粉”。

 

1878年1月和3月号上,便有两篇这样写给孩子们的长信。第一封是驻安庆的贝贻士教士(Edward Pearse)写给伦敦东区Burdett Road教会儿童主日学的孩子们,这个主日学的校长J. Lewis Pearse 正是贝教士的兄弟。想来,贝教士到中国之前,也常在那里服事,所以这些孩子收到这封远东来信,一定也倍感亲切。另一封信没有署名,在不算短的引言之后,转述了金辅仁(George King)和义士敦(Easton)两位宣教士的鄂甘之行。从行文的风格来看,很有可能是主编戴德生(J. H. Taylor)编辑而成的。

 

第一封信:贝贻士教士写给伦敦某儿童主日学[1]

 

亲爱的小朋友们:

 

我的兄弟(就是你们的牧师)告诉我,你们很想了解这个国家的穷人,以及我们如何带领当地人信主,他也告诉我,你们正在为差派宣教士们来此传福音的事而捐款。听到这些消息,我深感欣喜,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们能做这么多,你们也一定会做别的:你们会祷告,求主帮助那些寻机前来的福音使者告诉可怜而无知的中国人主是怎样地爱他们,以及主为他们得永生所做的牺牲。真真确确地,我希望你们为此迫切祷告,因为只有主能教导他们,使他们圣洁,配与主在天堂同住。

 

接下来,我也希望你们中间那些没有忘记我的人,能每天为我向神祈求,请他助我为他赢得诸多的灵魂。让我介绍一点关于我在这里的生活,相信读过之后,你们为我祷告会更加迫切。

 

我希望你们能看到现在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认不出我的,现在的我和当初你们认识的贝先生大不相同。我敢说你们都见过图片里的中国人,头后留着长辫,带着顶有红钮扣的黑色小瓜皮帽,身着长及脚趾的长袍——很像是图片中主耶稣和门徒们穿的衣服。我现在就从头到脚地打扮成一个地道的中国人。可惜我自身的头发还太短,只好戴了一个假发辫。我之所以穿成中国人的样子是为了不吓着当地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来自其他国家的人,胆小者看到我们穿着英国服装的古怪模样,难免不敢靠近我们,于是我们就无法帮助他们。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妇女孩子见到我们就拼命跑开,以为我们会挖他们的眼睛来炖汤一样。另一个原因则是:即便他们没有被英式衣着吓到,并在我们布道的时候驻足而听,但他们可能对我们的衣着比对我们的信息更感兴趣。和听福音相比,他们会打听我们的帽子在家乡卖多少钱,猜想制衣的布料一定很贵,不然为什么我们的上衣和长裤都是贴身裁剪,不像中式的袍褂那样肥大宽松。

 

此刻,我并非坐在屋里写这封信,而是在一艘行驶在扬子江上的船中。扬子江,你们大概听说过,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之一。船在江上行驶平顺,以至于我几乎都感觉不到在移动。时不时我还会停下笔,欣赏沿江的美景。江面宽阔,有些地方简直像海面,各式各样、不计其数的船只,扬着白帆顺流而下,景致很是迷人;水平如镜,耀眼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是撒满了钻石;远处层峦叠嶂,极目远眺,雄壮又秀美。岸边的渔夫们忙着撒网,田间的农夫们辛勤耕作,或是收割芦苇以充柴火。我已在船上度过一周的时光,还要再走一两天的水程才能到达目的地。

 

中国的木船上通常搭有一个小房间,以便乘客在里面睡觉、吃饭。不过此时我是坐在船舱外面的露天部分,靠头顶上的一把伞来遮阳。

 

明天是周日,所以我打算不赶路,因为我想展示给身边这些不信神的人们,我们如何放下工作、记念主日。毫无疑问,我会安静地度过这一天,或在船舱里读书,或与船夫和仆人们谈谈神对我们的爱。如果停泊之处附近有村镇的话,我或许会去做简短的布道。中文这么难学,我现在只会讲一点点,还不能为主做更多的工。

 

可怜的中国人是没有周日的,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一样;他们中有人成为基督徒后拒绝在周日工作,就会失去地位、损失收入并遭受迫害。即便他们像我们一样有周日,大部分地方也没有主日学、礼拜堂、圣经或者诗歌本。唉!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没有人来教导他们,只能随众去拜人手所造、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各样偶像,死到临头都没有听说过永生真神。

 

我所居住的那个叫安庆的城市,有一个姓张的男孩告诉我:他很早以前就放弃拜偶像了,因为他相信这些东西对他没有任何帮助。他爸爸病重时,他曾去庙里求签,想知道父亲的病究竟会不会好。按庙祝的说法,菩萨非常灵验,可以解答一切疑问,只要他们掣签,所求必应、百试不爽。小张求的那张签,按菩萨的说法是,他爸爸的病一定能治好,结果他爸爸还是病逝了。所以,那小朋友对偶像没有任何信心,也不再拜它们,他说:“因为都是骗人的。”然而,他完全不认识真神,所以也并不见得比以前好,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梦到有一位朋友告诉他,如果去耶稣堂的话,有可能会听到灵魂得救的方法,并得到永远的福乐。于是,他来找我们。他对听道如此着迷,几乎每天都来听当地传道人讲福音。接着,他开始自己阅读圣经。结果就是,他现在说他相信主耶稣是他的救主,并希望受洗。

 

我希望你们为这位姓张的小朋友祷告,求神使他能全心全意爱主,并成为主忠心的工人。同时我也要求你们,迫切为这个以安庆为省会的大省中的千千万万名像他这样的人祷告。我相信这个省份的人口和整个英格兰人口一样多。目前,我是这个省唯一的一名外国宣教士,除了我所住的这个城市以外,全省六十个城市和无数乡镇中,只有六个地方可以听到本地传道定期宣讲福音。中国内地的其他十七省,绝大部分和这个省一般大小,几乎每一省的传道人都奇缺,甚至更糟,因为可能连一名传道人都没有。所以,你们可以看到,在所有中国人听说主耶稣之前,需要做何等多的事。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所有人都成为宣教士,但是我也有理由期望你们中间有些人可以。如果我能促使你们中任何少年人(或者少女,这里也很需要女同工)将来成为宣教士的话,我将喜不自胜。尽管你们中大多数不能做到,但你们中间所有爱主耶稣的人仍然能够帮助那些传福音给外邦人的人。怎么帮呢?让我来告诉你们。每当你们向主献上祷告,求他祝福并保守那些把那古老的福音故事传给中国、非洲、印度等地的人,每当你们为这些事工奉献金钱时(哪怕只是一点点),你们就和那些向外邦人布道的人一样,在真正地为那些人的救恩而做工。最主要的,你在做主所喜悦的事,爱我们的主看中我们出于主的爱所做的服事。你们在讨神的喜欢,这位神如此爱我们,且如此珍视我们因爱他所做的每一件小事。

 

不过,我亲爱的孩子们,我的祷告是,当你们舍己奉献,为福音在中国的传播捐献金钱时,不要忘记把自己奉献给主,因为直到你如此行,没有任何礼物能真正蒙主喜悦;首先把自己全然献给主,成为爱主的门徒,然后才能竭尽全力引领其他人也爱主。

 

愿主耶稣基督的恩惠大大赐给你们、你们的老师和牧师。祝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年。

 

永远爱你们的贝先生

 

第二封信:写给青少年的《关于宣教事工》[2]

 

亲爱的青少年朋友们:

 

我常想要是你们中能有人到中国来,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宣教事工,该有多好!其中确实有很多不错的经历:当气候宜人、不冷也不热时,像我今天这样沿着一条山涧,行走在美丽的山间,吹着在绿树和田野穿梭的山风,看着成熟的稻田中收割和脱粒的农夫并肩劳作,是多么惬意啊!当人们对我们很友善(他们大体是友善的),并对我们所宣讲的内容感兴趣时,那也是很令人愉快的!

 

不过有时,赶上炎热的夏天,我们又只能呆在低矮、燥热、空气混浊的客栈,在那里门窗是唯一的烟囱,柴米产生的烟雾刺眼呛鼻,几乎令人窒息;又有时,赶上寒冷的冬天,落脚的地方几乎找不到可以避寒之处;还有的时候,我们找不到可以下咽的食物,当地人说的方言又很难懂,也听不懂我们要什么;有的日子,也会遇到骂我们的人,认为我们千方百计地要加害他们,其实他们实在可怜,因为他们不明白。但这样的同情并不能使我们的经历变得令人愉快。

 

所以,正像各种各样的生活一样,宣教的生活从表面上看有苦有甜, 也许最大的痛苦是长期和所爱的亲人分别。夫妻不得不长期分居;父母为了耶稣的缘故而不得不与小宝贝分开,因为中国实在没有好的学校,并且由于气候的缘故,很多小孩子容易得病,如不送回家乡治疗的话,甚至会夭折。孩子们可能要过很多年之后才能见到父母,或者生离变成死别。能否请你们为宣教士的孩子们祷告?愿他们都能成为主的门徒,这样,父母和孩子们定能在天堂重逢。

 

中国内地没有铁轨或者公共汽车。所以,我们出行都是坐马车,或是独轮车,或是轿子,或是平底帆船,或是其他各种小船等等。对身体足够强壮的宣教士而言,最佳的方式是像主那般徒步旅行,这样可以接触到很多没有其他机会见到的人,告诉他们有关耶稣的事情和“升天之道”。

 

我身边有一封我们的宣教士之一金辅仁先生的信,金先生已经徒步旅行了好几百英里,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知道他一路的见闻。他在主日停止赶路,向当地人布道。我敢说,他和他的同伴义士敦先生每天一走就是好几英里,一定很需要这样的休息。但是,他们在主日也不得安宁,因为在中国,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绝对的权利闯进你的房子、甚至卧室里,打量你和你的行李摆设,盘根问底。一名好宣教士要照着主耶稣的样式,以友善和忍耐对待所有人;只是有时要坚持温柔有爱心,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们的无知

 

在金先生的信中,提到他们在某个周日住的地方,下了一天的雨。这样的天气对必须出门讲道的人来说非常不方便,不过他还是设法找到两个地方。年长些的很安静,听得也用心,小孩子们却很吵闹。当地人对福音完全不懂,他们会问诸如“神是什么?”,“神吃什么?”,“神有孩子吗?”,“神娶亲了吗?”, “如果除了神之外没有其他的神,那谁来掌管雷电?”诸如此类的问题。远比英格兰总人口多出成千上万的人,对神的了解和这些可怜的村民一样多,这难道不令人伤悲吗?

 

那个主日过后一两天,经过一天在美景中的徒步旅行之后,他们筋疲力尽地到达一个镇子,原指望为他们运送可供出售的书册的苦力比他们早到并订好了落脚之处。没成想,他们竟遇到一群无礼的歹徒,冲他们吆喝、吼叫,他们匆忙买了点儿糕饼,赶紧离开,身后很多男人和男孩还朝他们扔石头。还好他们没有怎么受伤,跑出很远之后,他们才敢坐在草地上吃买来的点心。长途跋涉了一天,早已又累又饿,能坐下来进食,已经令人欣喜非常了。过了很久,运书的苦力才找到他们,把他们重新带进镇子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你们一定猜到是他们藉着祷告求主保守他们,并使当地人转变心意。很快,街上又聚满了人,不过这一次,大家有规矩多了,认真地听他们讲为我们受难的那位耶稣的故事。一些人拿到福音小册子很高兴。真希望今后其他宣教士经过那里时,会受到更友好地接待,并发现这些只听过一次道的人中有一些人已经接受了耶稣做他们的救主。

 

白日没有静处之地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头上顶着雨、脚下踩着泥,跋涉一天后,终于于翌日到达一座叫金山县(King-shan Hien)[3]的小镇,在四个地方做了街头布道,人们都很有礼貌,听得也很用心。后来,有位友善的当地人搬来一张椅子和一面小桌子,还在金先生讲道的时候为他沏上茶水。稍事休息之后,金先生先是返回城里,向那里的百姓布道;之后,他来到城郊,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一会儿自己的圣经。可是,人们又跟了上来,有人在附近人家屋前摆上一条板凳,请他为大家讲道。他照着做了。之后,他朝另一个方向去,想继续找个独处的地方,可是,还是找不到。这回跟着他的是一大群孩子们,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到处淘气,不过他们天性都很善良。无论在城里、在市郊,还是在客栈,他都难以清静,甚至到他上床休息之后,还有人不断来访。很多时候,得享太平的唯一办法便是熄灯,要是熬到每个人都入睡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状态,这时才可以重新点灯,享受一点安静读经祷告的时间。

 

贫乏的食物

 

第二天是周六,一些贫穷的村民邀请他们一起进食,他们答应了。你们猜得到是什么样的食物吗?某种生的谷物(大概是燕麦)和上足够的凉水做成的面糊。当地人用筷子吃这样的面糊,再就上一点盐腌的生蔬,就是他们的一顿饭食了。他们说:“因为这一带的稻米太贵了。”

 

当晚,他们到达一个叫官桥铺(Kwan-k’iao-p’u)的小镇。这是个小地方,平时很安静,遇上赶集的日子才会繁忙些。很快,人们涌进他们所住的客栈,争睹陌生的访客。当宣教士向他们讲道时,人们听得都很用心。第二天是主日,祷告之后,一位乡绅前来拜访他们,此人曾在美丽的福摩萨岛(台湾)做过官(道台)。在宣教士和这乡绅谈话时,旁边也聚了些人围着听,当然人数不多,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地里忙着农活。显然,这位乡绅也是位有学问的人,时常引经据典。金先生和他们大约聊了两个多小时。

 

极大的兴趣

 

经过一天的劳作之后,傍晚的街头聚集了更多的听众,这些人们所听到的道便是:不论他们在外飘荡多久,主随时都接纳他们,正如天父随时欢迎迷途的浪子回头一样;他们还听到,主耶稣是多么地爱他们,并为他们做了代罪羔羊。然后,我们的宣教士朋友们,在与大家互道晚安之后,回到客栈准备早早休息。可是,人们还是不满足,想把这奇妙故事继续听下去。于是,他们一路跟到金先生的卧房,问他是否真的“很”累了,如果不是很累的话,我们可以在街上搭张桌子、摆上烛台、点上蜡烛、搬来凳子,您还可以继续对我们布道。”

 

那个时候,金先生他们真的非常疲倦了,但还是非常高兴地答应他们的要求。无论是当晚,还是之后的很多天,看到人们如此迫切地想听道,实在让他们满心欢喜。于是,人们就找来两个屠宰用的案板做基座,铺上几块门板(中式的房门不像我们的格板门,门是扁平的,不是用铰链固定的,而是绕着枢轴转动的,所以很容易从插座上卸下来),接着在上面再搭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并点上灯烛。先是由金先生给聚集的众人讲道,在宣讲天父的大爱时,他自己也深感受益。他告诉大家,神爱他们,也怜悯他们,对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感同身受,神喜欢他们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通过祷告来寻求神,他也非常乐意帮助他们。他向众人保证,虽然神如此伟大至高,他们还是可以把所有关于亲友的大小事情,带到他面前,寻求他的帮助,因为神爱贫穷和卑贱的人。接下来,他简短地提到耶稣和救恩,义士敦(Easton)先生更全面地论述了这一主题。然后,金先生要求大家保持完全的安静,他开始祷告,求神赐福并引导众人认识他、爱他。你可以确信,我们的传教士朋友们那晚入睡时,是何等地快乐。当有人以那种方式邀请你去对他们讲道时,那真是美好。

 

第二天,他们接着上路,于周二到达一个叫安陆府(Gan-luh Fu)的城市。他们这一路走得可真惨,被褥、衣服以及所有的行李都被雨淋湿了,两个人都全身滑倒在泥泞的道路上,从头到脚沾满泥水。路上几乎找不到任何食物,一天下来又累又饿。终于找到一家客栈,住进他们的上房,得以清洗更衣。

 

中国郎中

 

有一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三位去陕西和甘肃的走方郎中和草药贩子,他们是湖北人,一副走南闯北很有阅历的样子。双方彼此问答:

 

“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去陕西和甘肃。”

“你们从哪里出发的?”

“从距离汉口约四百里地的德安府(Teh-gan Fu)[4]出发。”

“一路都是步行吗?”

“是的。”

“走了多少天?”

“大约二十天。”

“够快的,”义士敦先生说,“我走了二十多天。”接着他问道:“请问你们在哪里高就?”

“我们是走方郎中。”

“你们随身带药吗?”

“是的,”一名郎中指指系在腰部的一个小袋子,“我们有各样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药呢?”

“我们自己在山上挖的。”

“冒昧动问,都能治些什么病呀?”

他们中一人伸出一只手,每提到一种病名,就伸一个手指,背诵完毕后说:“我们能包治百病。”

 

义士敦先生称赞他们的智慧和能力,接着请教他们是什么导致自己现在头痛。三位中最有口才的说:“那得看痛在哪里?”

 

义先生回答说:“是额头部位痛。”

 

“让我看看。”其中一位这么说着,转向他的同伴。“啊,对!”他的同伴说,并满脸得意地走上前来查看情形。义士敦先生试探性地说大概是太阳暴晒的缘故,他们立即异口同声地咬定说:“那就是了。”

 

义先生接着转移了话题,说道:“但我知道有一种人人都有的恶病,只有一位能治得好。我可以确定,你们各位先生、或者其他同行都治不了。”紧接着,他便开始向他们谈到罪和神,并发现其中一位对这个话题很熟悉,于是义先生问他:“你以前听过这样的道吗?”

 

“是呀,我们已经听过好几次了,除了汉口,在甘肃也听过一次。”

“在哪个城市?”

“在平凉府(Ping-Liang fu),十月的时候。”

“这就对了,去年十月我就在平凉府讲了三天道。”(这是金先生和义先生遇到的第二个去年11月在甘肃听过福音的人;第一个是在老河口(Lau-ho-k’eo)[5] 街头叫住他们的一个人,想知道他们是否是去年十月在平凉府讲道并售书的人。)

 

还没等宣教士们提到耶稣的名字,有一位郎中就问:“你们所说的耶稣到底是谁?”

 

于是他们尽量简洁而全面地介绍耶稣和他所成就的事工。

 

那位郎中说:“在汉口他们说只有一位真神是主,那观音菩萨和其他的神灵呢?”

 

两位宣教士努力向他解释那些都是假神,根本无法与他们所宣讲的神相提并论。就这样边走边聊,他们一同走了十五里地(约五英里)。宣教士在彼此告别之际,仍然特别向他们强调今日所言之道对个人的重要性。

 

对于他们的布道行程,我想我讲的已经够你们读了。你们愿意为他们两位祷告吗?他们在中国最偏远的省份甘肃,或者说,“甘心-严肃”(Willing-reverence)。那地方的面积比苏格兰大三倍,人口是苏格兰的五倍,他们却是那里仅有的宣教士。请为他们代祷,求告他们身体无恙,求告当地人友善待客并用心听道,求告神大大赐福他们自己的灵命,使更多可怜的中国人因着他们的劳苦被带到基督面前。

 

从这两封信思想我们今天如何开始儿童宣教教育

 

这两封信在语气和表述上,针对少年读者或听众略有调整;在篇幅和内容上,似乎又完全把他们与成年人一视同仁。既提到了宣教途中的轶闻趣事,也提到了沿途的艰辛与危险,丝毫不担心这些负面报道会“伤害幼小的心灵”——毕竟,还有比耶稣钉十字架更血腥、更儿童不宜的故事吗?写信人一边讲故事,一边鼓励孩子们为远方的宣教士和他们所服事的中国人代祷,为宣教事业奉献零用钱,呼召他们(包括女孩子)将来进入宣教的行列。除了内地会以外,其他的宣教机构和期刊也不断为教会中的孩子们提供有关非洲、印度、南太平洋等各宣教禾场的故事。因着每个主日都能听到这些仿佛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这些英国主日学的孩子们慢慢建立起“国际视野”、培养出“国度胸怀”,在对各方未得之民的宝贵灵魂产生负担的同时,也更为珍视他们所拥有的基督教化的英国环境中的种种属灵优势和机会。

 

读完这一百多年前的两封信,作为今天的基督徒家长,我们究竟应该用什么给孩子们“洗脑”?是主动用圣经真理这块“肥皂”,还是坐等这世界用消费主义和电子产品那些“肥皂”来给他们洗眼洗脑?在把“才智起跑线”不断低龄化的同时,我们是否也可以思考一下:有没有一条“属灵起跑线”是我们输不起的?

 

惊叹归惊叹、感慨归感慨,从十九世纪末的伦敦大教堂回到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家庭教会,我们这些家长和主日学的老师究竟可以用哪些切实可行的方式向“信二代”进行宣教教育呢?这一课题的相关讨论较少,笔者谨在此就与自家孩子们的互动分享若干心得,即便这些经验容易“南橘北枳”,或许仍可以给不同处境中的信徒与领袖们做些参考。

 

首先,儿童主日学的教学侧重点,往往是成人教会的反射,若是教会中的成人培训和教导都没有宣教的因素,很难期待教导儿童的成人老师会为孩子们设计相对应的主日学课程。一切先从大人做起。

 

第二,需要针对不同年龄孩子的认知能力“按时分粮”,但同时也不要低估了孩子们的吸收能力。西方教会因为历史悠久、又是传统的宣教士输出地,因此教育资源远为丰富,而相较之下汉语资料相当稀缺。因此提供针对不同年龄段孩子们的宣教士见证书籍或音像资料,是非常需要的事工。以下列举几套笔者使用过的中文资源:

 

  1. 台湾宇宙光为了纪念马礼逊入华两百周年,曾推出过一套以赴华宣教士生平为素材的二十本童书,以华人作者叙事、绘图,并附有英文翻译和延伸阅读。这套童书因为制作精良、构思原创、推崇正气、具有民族风格的同时又不失世界视野而大受欢迎。教会中若能购置一套这样的图书,可供应很多信徒家庭循环使用。笔者的三个孩子都看过这套书,有意思的是,女儿喜欢女宣教士们的故事(如华群和宓贵灵),而儿子则偏爱男宣教士们的故事(如马礼逊和李岱尔),宣教教育竟成了优秀的性别认同教育。此外,内地会历年推出的戴德生传记中,有一本专门针对青少年写的《信心路上的探险家》,已经由宣德出版社推出了简体版。

 

  1. 去年良友电台曾推出一套纪念内地会成立150周年的广播剧,名为《佳美脚踪》,共52集,用戏剧的形式演绎了四五十位内地会宣教士在中华各地的生平故事。广播剧的风格和内容虽然针对成人听众,但我的孩子们一样喜欢听。虽然六七岁的小儿子承认有些地方听不懂,或者听了一半便睡着了,但仍然坚持听、反复听。一开始,我也担心有些血腥的内容(主要是义和团运动那段历史)会引发他的恐惧(因为他经常做噩梦),但同时又觉得早一点把信仰的代价和宣教的代价灌输给孩子未必不是好事。久而久之,广播剧的内容从他的日常语言中流露出来,我也常常看到他在中国地图上寻找那些宣教士的足迹,一旦对上号就非常兴奋。当然很多穷乡僻壤地图上没有标,不过这正好是个告诉他宣教士们翻山越岭、隐姓埋名的牺牲精神的好机会。我也听到好几位弟兄姐妹,在做饭、开车这些比较漫长安静的时段用手机播放这些广播剧。如果全家驾私家车长途旅行,也确实可以播放这些传奇故事,听完一集还可以一起讨论和问答。

 

  1. 去年,笔者曾在所属教会推出每月一期的宣教讲座,每次讲述和评论一位赴华宣教士的生命故事,因为选定的是祷告会的时间,所以主要针对教会的同工领袖,也欢迎信徒来听。举行了一两次以后,我觉得这些叙事性的讲座也完全适合孩子们听,便索性把家里两个大孩子(16岁和11岁)都带来会场,并允许她们带上作业、手工、绒线、画册,一边听一边做些不用太动脑筋的事。另外一个姐妹看到我这样,也把她的女儿带来。回家的路上,我会请每个孩子讲讲当晚令她们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点,她们说的通常都还蛮可圈可点的。

 

第三,笔者也会利用各种机会探访宣教士家庭,邀请宣教士到家里来做客,请宣教士吃便饭,让孩子们在走亲访友、“吃喝玩乐”的日常生活中接触宣教士家庭。譬如,有一次,笔者带着七岁的儿子到台湾去探访一家新西兰宣教士家庭,这家的长子Henry与他年龄相仿,两个人玩得很好。令人回味的是金发碧眼、在台湾上国小的Henry一眼指出我那个黑发黄肤、在新西兰上小学的儿子把“马”写错了,并耐心地一笔一划地教他怎么写繁体字的“馬”。一天晚上聚会结束后,两个男孩在福音中心门口大唱新西兰国歌(原是一首赞美诗),虽然荒腔走板,却十分齐心齐德。从台湾回来后,儿子每去一个地方旅行,我都提醒他为Henry买一张明信片,写上几句话寄去。明年这个宣教士家庭回国述职时,我们也计划请他们来做客,甚至请Henry在我们家“留宿”(sleep over)。

 

前文所提到的那位带女儿来听宣教讲座的妈妈,今年决定母女两人一起去泰国北部短宣,这是更直接的“亲子宣教之旅”。在出国旅行如此普及的今天,越来越多的国内信徒家庭都可以开始尝试这样的“访宣”。到富裕的传统宣教士差派国(如北美、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固然可以开阔孩子们的视野、体会基督教文化的遗赠,到相对贫穷落后的宣教禾场也可以帮助他们体验跨文化冲突、怜恤穷人并珍惜自己现有的生活。

 

第四,即便不能去到当地,我们仍然可以一起为不同的宣教士们和宣教禾场代祷,和孩子们一起为宣教事工在零用钱和压岁钱里留出特别奉献。新西兰长老会教会下属的妇女宣教联会曾经在二十年代初发起过一个叫“忙碌的小蜜蜂”(the Busy Bees)的儿童宣教团队,在全国各地组成一个个“小蜂巢”(相当于小组)。有一位叫谢美安(Annie James)的赴华女宣教士为了广东乡间的医疗布道,急需一辆汽车,这笔买车的费用对“小蜜蜂们”而言当然是天文数字。不知谁想到一个好主意,把汽车各个部位量化细分为“可承担费用”,这下子,全国各地的“小蜂巢”纷纷认领不同的零件:喇叭(3英镑)、座位(3英镑)、挡风玻璃(1英镑)、挡风玻璃上的雨刷(5先令)、灯(10先令)、车轮(1英镑)、引擎罩(2英镑18先令零6便士)、汽油(1英镑)、镜子(10先令)、电线(5先令)、加速器(1英镑)…… 加上成人的奉献和差会的补贴,车款很快就筹齐了。

 

总而言之,除非我们先被神得着,便不可能为神得着我们的孩子;除非我们自己被宣教的负担所感动,便不可能感动我们的孩子去承担宣教的负担。最后还要提醒一下家长,务必小心计算宣教教育的代价(一如计算跟随耶稣的代价),那便是:如果你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神呼召他成为一名宣教士,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是否真的愿意把他(她)献在祭坛上?

 

 

 

[1] 刊登于1878年1月《亿万华民》第13页“致少年人”专栏。

[2] 刊登于1878年3月《亿万华民》第38页“致少年人”专栏。

[3] 可能是甘肃省天水市(清时为秦州)甘谷县以下有一个叫金山乡的地方。

[4] 今湖北省安陆市。

[5] 今湖北省西北部襄阳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